鮑威爾：“接近或已到達” 放緩、暫停降息的節點，未來降息將需要通脹取得新的進展（附全文）

美联储周三宣布降息25基点，一如市场预期，但美联储官员们大幅上调未来政策利率目标区间的中位数，对明年和后年的通胀预期也显著上调，预计明年只有两次降息。鲍威尔表示，本次会议作出的降息决定“比较艰难”，在实现控制通胀和促进就业的双重目标方面，美联储所面临的风险大致平衡，控制通胀已经取得显著进展。虽然已经降息100基点，但利率仍在“显著地”抑制经济活动，美联储“正处于继续降息的轨道上”。不过，在进一步降息之前，官员们需要看到通胀方面的更多进展。此外，鲍威尔表示新一届美国政府的政策还没正式出台，但美联储已经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最终看到具体政策时，能够进行更仔细、更深思熟虑的评估，并制定适当的政策回应。鲍威尔在开场白中表示，美国经济总体看来表现强劲，并在过去两年中朝着美联储设定的目标取得了显著进展。劳动力市场已从先前过热的状态有所降温，但仍然保持稳健。通胀水平已更接近美联储2%的长期目标。他表示，为更好地履行美联储支持就业、控制通胀的双重目标，保持经济的稳定性，联邦公开市场委员会决定采取进一步措施，通过将政策利率下调25个基点来降低政策限制的力度。此外，美联储还决定继续减少证券持有量。鲍威尔说，最近的指标表明，经济活动继续以稳健的步伐扩展。第三季度美国GDP年化增长率2.8%，与第二季度的增速大致相同。消费者支出的增长保持强劲，设备和有形资产投资有所增强。然而，住房部门的活动表现疲软。总体而言，供给条件的改善在过去一年中支持了美国经济的强劲表现。在美联储的经济预测摘要（SEP）中，委员会成员普遍预计未来几年GDP增长将保持稳健，中位数预测为约2%。在劳动力市场方面，鲍威尔表示，表现依然稳健。过去三个月，新增非农就业岗位每月平均为17.3万个，低于年初水平。尽管失业率高于去年，但11月的失业率为4.2%，依然处于较低水平。名义工资增长在过去一年有所放缓，就业岗位与劳动力之间的缺口也有所缩小。总体来看，一系列广泛的指标显示，目前劳动力市场的紧张程度低于2019年。劳动力市场不再是显著的通胀压力来源。SEP中对今年年底失业率的中位预测为4.2%，未来几年预计为4.3%。而在通胀方面，鲍威尔表示，过去两年通胀显著缓解，但仍略高于美联储2%的长期目标。根据消费者价格指数（CPI）和其他数据的估计，11月结束的12个月里，总PCE价格同比上涨2.5%，剔除食品和能源后的核心PCE价格上涨2.8%。长期通胀预期似乎依然稳固，这可以从家庭、企业和预测人员的调查，以及金融市场的衡量指标中得到反映。SEP中对今年总PCE通胀的中位预测为2.4%，明年为2.5%，略高于9月的预测。此后，中位预测下降到我们2%的目标。总之，鲍威尔认为，实现就业和通胀目标的风险大致平衡，并关注通胀和就业双重目标中的风险。他表示，美联储一直在将政策调整到更加中性的状态，以维持劳动力市场和经济的强劲，同时为进一步的进展奠定基础。通过今天的进一步降息，美联储已将政策利率从峰值下调了100基点，我们的政策立场现在明显不那么紧缩。因此，我们可以在考虑进一步调整政策利率时更加谨慎。我们知道，过快或过多地减少政策限制可能会阻碍通胀的改善。同时，过慢或过少地减少政策限制可能会不必要地削弱经济活动和就业。在考虑对联邦基金利率目标区间的额外调整的幅度和时机时，委员会将评估最新数据、经济前景的变化以及风险的平衡。我们并未设定固定的政策路径。他介绍，在SEP中，各位与会者记录了他们对联邦基金利率适当路径的个人评估，基于他们认为未来最可能的情景。中位预测显示，联邦基金利率到明年底适当水平为3.9%，到2026年底为3.4%。这些中位预测略高于9月的预测，与更高的通胀预测一致。鲍威尔说，如果经济保持强劲且通胀未继续向2%目标迈进，美联储可能会放缓政策调整。如果劳动力市场意外疲软或通胀下降速度超出预期，美联储也可以更快放松政策。美联储已准备好应对实现双重目标过程中面临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此外，技术性调整方面，美联储将隔夜逆回购工具（RRP）的利率降低至目标区间的下限，与其典型配置保持一致。鲍威尔表示，这些技术调整不会影响货币政策的立场。鲍威尔在随后的问答环节中表示，本月的降息决定是一个艰难的选择。他说，尽管当前政策不像之前那么具有限制性，但目前的利率仍“显著”抑制经济活动，美联储“正在继续降息的轨道上”。不过他也表示，在采取额外降息措施之前，官员们需要看到通胀方面取得更多进展。鲍威尔还回答了有关特朗普政府潜在关税政策对美联储可能影响的问题。他表示，一些政策制定者已经开始将特朗普当选总统可能实施的更高关税的潜在影响纳入考量。但他强调，目前这些政策提议的影响尚不确定。美联储正在对特朗普的提议进行建模和评估，但尚未将其纳入决策中，因为目前尚不清楚这些政策将采取何种具体形式。“我们对实际政策了解甚少，”他说。“因此，现在试图得出任何结论还为时过早。” 以下是鲍威尔记者会问答部分全文：Q1:您能谈谈为什么在2025年预计通胀将保持坚挺的情况下，官员们仍认为降息是合适的吗？此外，您目前预期降息的时间安排会是什么样子？1月份的降息可能性是否存在？还是说下个月更有可能暂停？ 触发进一步降息的条件是什么？鲍威尔： 让我先从我们今天为何降息开始讲起，然后再谈到2025年的问题。我想说，今天的决定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选择，但我们最终认为这是正确的决定，因为我们认为这是实现我们双重目标的最佳决定。我们看到风险是双向的：如果动作太慢，就会不必要地削弱劳动力市场的活动；如果动作太快，就会不必要地影响我们在降低通胀方面的进展。权衡之下，我们决定推进进一步的降息。首先，虽然经济面临的下行风险似乎有所减弱，但劳动力市场比疫情前宽松，而且显然还在进一步降温。不过，迄今为止，这种降温是逐步且有序进行的。我们认为不需要进一步的劳动力市场降温就可以将通胀降至2%。目前的新增就业人数明显低于维持失业率不变所需的水平。就业机会发现率 很低并且在下降。此外，一些指标（如劳动力和企业调查）广泛显示，劳动力市场比2019年要更冷淡，尽管目前的降温仍然是逐步的。我们会继续关注这一点。通胀方面，我们认为走势基本符合预期。我们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截至11月的12个月核心通胀率估计为2.8%，较最高点的5.6%有显著下降。但12个月通胀率最近基本持平，因为去年低基数的影响正在逐步消退。住房成本现在正在稳步下降，尽管速度比预期的要慢。我们最近在非市场服务和商品价格上也看到了较高的波动。因此，我想说的是，请记住，我们今天的决定与会后声明中的“调整幅度和时机”的措辞是一致的，这表明我们已经或即将接近一个适合放缓进一步调整步伐的时点。我认为明年降息节奏放缓主要反映了今年较高的通胀读数以及我们对通胀预期的调整。您可以在经济预测摘要（SEP）中看到，我们认为围绕通胀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有所增加。不过，我们仍认为我们处于继续降息的轨道上。我认为我们明年的降息不会因为今天的内容而进行，而是将根据实际数据作出反应。这是委员会对适当行动的一般看法。有关进一步降息的条件，我们已经将政策利率降低了100个基点，现在显著接近中性利率。在4.3%上下的水平，我们相信政策仍具有明显的限制性。至于是否进一步降息，我们会关注通胀的进一步改善以及劳动力市场的持续强劲表现。只要经济和劳动力市场保持稳健，我们在考虑进一步降息时可以更加谨慎。12月的经济预测摘要显示，明年的中位预测为两次降息，相比9月的四次降息预测有所减少。Q2：目前状况似乎类似于2016年特朗普政府过渡期的情况，当时FOMC部分基于对财政政策立场演变的预期，采取了略微紧缩的政策。一部分是根据数据的动态调整，另一部分是对财政政策的预期。那么这次的情况如何？有多少是基于新近发布的数据，有多少是考虑到明年可能会出现的通胀性财政政策？美国大选结果是否推动了更高的通胀上行风险？鲍威尔： 首先，我们认为当前经济状况非常好，政策状况也非常好。让我们记住，经济今年增长了2.5%，通胀从5.6%降到了2.6%，总体通胀在12个月的基础上为2.5%。所以，我们的起点实际上非常不错。但是，那么是什么推动了降息路径的放缓呢？首先是增长更强劲，对吧？到目前为止，2024年下半年的经济增长速度比我们预期的要快。明年的增长也预计将高于我们9月份的预期。失业率更低，而且在经济预测摘要（SEP）中，你会看到与9月份相比，参与者认为下行风险和不确定性较低。这代表了更强劲的经济表现。其次是通胀更高，正如我们之前提到的。今年的通胀比预期更高，明年的通胀预测也较高。我还要指出，我们现在更接近中性利率了，这也是需要谨慎的另一个原因。目前围绕通胀还有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实际上更高了。具体来说，有些委员开始以非常初步的方式将一些政策的经济效应纳入预测，并在会议中指出了这一点。有些委员表示他们没有这样做，而有些委员没有说明是否考虑了政策因素。因此，委员会中存在多种不同的观点。不过，一些委员确实将政策不确定性视为他们增加通胀不确定性预测的原因之一。关于不确定性这一点，这是很常识性的逻辑：当路径不明时，你会放慢脚步。这类似于在雾夜开车或走进一个摆满家具的黑屋子，你会减速。这可能影响了部分委员的判断。但正如我所说，委员会中的观点范围非常广。总统选举并非推升通胀预计的唯一因素。今年的通胀预测比9月份高出大约0.5个百分点。9月和10月的通胀数据都高于预期。正如我提到的，11月的通胀数据回到了正常轨道，但总体上我们接近年底时的通胀预测又被打乱了。这显然是影响人们思考的一个重要因素。我可以告诉你，选举可能是单一最大因素，因为通胀数据再次未能达到预期。尽管通胀将仍然保持在2%到3%之间，远低于之前的水平，但我们确实希望看到更大的进展。在进一步降息的考虑中，我们将密切关注通胀的进展。过去12个月的通胀数据一直处于横盘状态，这部分是因为2023年第四季度的通胀测算值非常低。但无论如何，随着我们前进，我们希望看到进一步的通胀下降，同时保持稳健的劳动力市场。Q3:2018年9月，美联储工作讨论了一项政策，即只要新加关税是一次性的，就忽略这些关税的影响。您能否评论这一分析是否仍然有效，以及您对关税的其他看法？最近的通胀波动中，消费者看到价格可以上涨，企业也发现它们可以在一定时间内提价。这是否使得忽略关税风险更大？鲍威尔：我认为2018年9月的Teal Book（政策备忘录）中的替代情境分析是一个很好的起点。我想说，这虽然是六年前的分析，但仍然提出了正确的问题需要我们思考。在这份分析中，有两个情境模拟，一个是忽略关税影响，另一个是没有忽略。在“忽略关税”段落中的一些表述，这些表述考虑了在某些情况下可能适合忽略通胀的情形，也列举了一些不适合的情况。无论如何，这并不是我们当前需要面对的问题。我们不知道何时会遇到这个问题。目前委员会正在讨论的是政策路径，并重新理解关税驱动的通胀可能如何影响经济，以及如何思考这些问题。我们已经做了相当多的准备工作，这使我们在最终看到具体政策时，能够进行更仔细、更深思熟虑的评估，并制定适当的政策回应。最重要的是，这也是替代情境中提到的一个重点，影响关税如何传导到消费者通胀的因素有很多。这种影响会有多大？会持续多久？我们现在对实际的政策几乎一无所知，因此很难得出任何结论。我们不知道哪些商品会被征收关税，哪些国家会受影响，关税持续多久，规模多大。我们也不知道是否会有报复性关税，更不知道这些因素将如何传导到消费者价格中。我也不会说上一轮通胀是否能作为一个参考模型。我们刚刚经历了一段高通胀时期，并刚刚度过这个阶段。这是一个和之前的不同之处。我们需要花时间，不要急于得出结论。在看到实际政策以及它们如何实施之前，我们需要非常小心地一步步分析。目前，我们所处的阶段与其他预测机构类似，即在思考这些问题，但短期内不会试图得出明确的答案。Q4:今天的与会者将2025年的核心PCE通胀预期向上修正至2.5%到2.7%的范围，大部分委员会成员认为未来几个月的通胀风险偏向上行。如果通胀仅从2.8%降至2.5%-2.7%，在这样的情况下是什么促使委员会继续降息？鉴于本次声明的措辞和数据，有人可能会推测，此次将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的最后一次降息，这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判断？鲍威尔：我们的预测是核心通胀明年会降至2.5%。这将是一个显著的进展。通胀下降的速度放缓，我认为这反映了我们希望看到实质性进展的立场。但将通胀降到这个水平本身就是一个有意义的进展。这虽然还没有达到2%的目标，但相比今年会更好。今年的通胀水平可能在2.8%或2.9%。因此，这将是有意义的改善。同时，我们还需要考虑劳动力市场。尽管我们的预测显示劳动力市场状况良好，但我们也注意到它仍在逐步降温。到目前为止，这种降温是逐步且有序的，但这也是我们需要密切关注的事情。至于是不是最后一次降息，这绝对不是我们做出的任何决定。“调整幅度和时机”措辞的含义是为了明确，如果经济确实如预期那样发展，那么我们目前已经处于一个可以适当放缓降息步伐的阶段。“调整幅度”是指我们还能在多大程度上降低政策利率，同时确保达到中性立场。显然，政策利率已经降低了100个基点，因此进一步调整的空间显著缩小，这就是“调整幅度”问题。与此同时，我们将继续观察通胀的进一步进展以及劳动力市场的强劲表现，以决定进一步的降息。“时机”则表明，如果经济如预期那样发展，我们已经或接近一个适当放缓调整步伐的水平。因此，这就是我们所指的内容。我们并没有试图对长期政策做出决定，而是试图在制定政策时保持理性。我还要强调，当前的政策不确定性只是因为我们预期会有显著的政策变化。这并不特别异常。我认为我们需要看到这些变化是什么，并观察它们的影响。一旦政策变化明确，我们会有一个更清晰的判断。Q5:即使今年已经降息100个基点，我们却没有看到抵押贷款、汽车贷款利率或信用卡利率发生太大变化。您提到当前政策仍然具有很强的限制性，但市场似乎在与您“抗衡”。是否存在经济放缓风险比您预期更高的可能性？您提到降息的条件之一是“需要对通胀下行有信心”。您是否对通胀下行充满信心？还是仍存在不确定性？鲍威尔：您提到的那些利率主要是长期利率，它们确实会受到美联储政策的某种程度影响，但同时也受到其他许多因素的影响。正如您所知，自9月以来，长期利率实际上已经上涨了不少，而这些利率比短期利率更能直接影响抵押贷款利率等。我们会关注这些情况，但更关注整体金融环境，以及经济中实际发生的情况。目前，我们所看到的是，多数预测者长期以来都在预测经济增长放缓，但这种情况始终没有发生。我们现在已进入新的一年，而经济增长率看起来可能会达到2.5%左右。第二季度和第三季度的增长水平基本一致。美国经济表现非常好，显著优于其他全球主要经济体。而且没有理由认为经济衰退的可能性比平时更高。总体来看，我们的经济前景相当乐观。然而，我们必须继续坚持保持政策的限制性，以确保通胀率降至2%。同时，我们也会关注劳动力市场。我们需要让劳动力市场保持接近当前的状态。失业率目前已经非常接近自然失业率。虽然就业增长略低于维持失业率不变的水平，但仍然接近目标。这就是我们的政策试图实现的目标。“信心”是我们加息时设定的测试标准。我们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核心通胀已大幅下降至2%多一点，整体通胀甚至更低，目前在2.5%或更低水平。因此，我可以说我对通胀显著下降充满信心，也对通胀下降的逻辑充满信心。而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一些关键的通胀指标都在按预期发展。首先是住房服务通胀，这是我们非常关注的领域。住房服务通胀确实在逐步下降，虽然比我们两年前的预期要慢一些，但下降趋势非常稳定。这主要是因为新租约逐渐平衡了过去的租金增长，新租户的租金水平逐渐与市场持平。这一过程正在按预期进行。商品通胀是另一个重要部分，目前已回到疫情前的区间。今年有几个月，由于二手车等因素，商品通胀有所波动，但总体来看，它应该会稳定在疫情前的水平。剩下的部分是非住房服务通胀，尤其是基于市场的非住房服务通胀，这方面的状况也不错。非市场服务通胀主要通过估算得出，而不是直接测量的，因此它实际上并未反映经济的紧张程度。例如，金融服务通胀更多与资产价格相关，而这并不直接体现经济活动的紧张状况。总体来看，通胀下降的逻辑依然稳固。尤其是劳动力市场，现在各项指标都显示劳动力市场较2019年有所降温，而2019年的通胀率还不到2%。这表明劳动力市场并不是当前通胀压力的主要来源。当然，在某些地区或特定职业领域，劳动力仍可能紧张，但整体而言，劳动力市场并未对通胀造成显著影响。因此，通胀的主要逻辑在于，我们正在逐步消化2021年和2022年那些巨大的经济冲击。例如住房服务领域，以及保险领域的价格上涨，这些成本的上升现在才逐步反映出来。这是真实的通胀。因此，我们和大多数预测者仍然认为，我们正朝着2%的目标迈进。这可能还需要一到两年的时间，但我有信心我们正在这条正确的道路上，而我们的政策也将尽一切努力确保这一目标实现。Q6:当前失业率接近9月份降息50个基点时的水平。就业增长集中在少数几个行业。而现在委员会似乎倾向于在下次会议上不再降息。这是否意味着委员会对劳动力市场风险的评估发生了变化？是否是因为对劳动力市场的担忧减少了？或者是否是因为现在需要更多考虑潜在的上行风险？如果目前的观点是无需进一步弱化劳动力市场，那么是什么能防止这种情况的发生？鲍威尔：当前的失业率与7月份相同，为4.2%。虽然期间有过波动，但现在又回到了7月的水平。就业增长较之前有所下降，但保持稳定，未呈现下降趋势。目前的就业增长水平低于维持失业率不变所需的水平，但差距并不大。如果我们对“平衡点”的判断是准确的，而就业增长继续保持在当前水平，那么失业率可能每两个月下降0.1个百分点左右。但我们对这种预测的精准性并不能完全确定。我们确实认为劳动力市场从许多指标来看仍在逐步降温。我们正在密切关注这一趋势。降温的速度既不快，也没有表现出令人担忧的迹象。我想指出，FOMC的与会者认为，劳动力市场的风险和不确定性相较之前有所改善，这是因为失业率持平等因素的存在。然而，尽管如此，我们仍会密切关注劳动力市场的变化。我们不认为需要进一步弱化劳动力市场来实现2%的通胀目标，而不是说弱化完全不可取。我们只是认为当前情况下没有必要。如果出现通胀每几个月波动0.1个百分点的情况，我们将不得不权衡这一现象与12个月通胀率近几个月横向波动的事实之间的关系。目前我们已经进入一个阶段，我们认为就业和通胀两方面的风险大致平衡。此前我们主要集中在通胀问题上，而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需要同时权衡这两方面风险的阶段。这就是我们当前的思考方式。Q7:我注意到今天您没有使用“重新校准”（recalibration）这个词。我想问一下，重新校准阶段是否已经结束？您如何定义这个新阶段？调整利率的标准是否与之前相比有所不同或更高了？您或者FOMC在多大程度上会忽略近期通胀数据中一些较高的数字？比如，汽车价格可能因飓风上涨，鸡蛋价格可能因禽流感上涨等等。您如何看待未来住房通胀的下降趋势，比如最近报告中提到的下降？鲍威尔：我们还没有给这个阶段重新命名，但或许以后会这么做。不过我可以说，我们确实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正如我所说，这主要是因为我们已经将政策利率下调了100个基点，现在离中性利率更接近了。尽管如此，我们仍然认为当前的利率水平在很大程度上是有约束性的。我认为，从现在起，我们需要更加谨慎，观察通胀的进展。通过降息100个基点，我们已经为经济活动提供了很大的支持。这是一件好事，我支持这一决策，并认为这是正确的决策。从现在开始，我们处在一个风险基本平衡的阶段，我们需要看到通胀方面的进展。这是我们目前的思考方式。可以说，这确实是一个新阶段。我们此前行动迅速，达到了目前的水平，而接下来，我们的行动将更为缓慢，这也与经济预测摘要（SEP）的内容一致。我们一直尽量谨慎，不因为不喜欢某些数据就将其排除在外。但我们也需要问问自己，那些较低的月份数据如何？比如，11月的核心PCE可能是一个非常低的月份，许多估计值显示可能在中个位数的百分点。因此，我们试图不仅仅看两三个月的数据。我们的立场不应该因为两三个月的好坏数据而改变。我们已经看到一长串通胀逐渐下降的趋势。正如我提到的，12个月的总通胀率是2.5%，核心通胀率是2.8%。相比之前，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但我们仍有工作要做。这是我们目前的看法。我们认为，政策仍需保持限制性，以完成这项工作。Q8:金融市场今年表现一直强劲。FOMC对目前的金融状况是否感到满意？还是认为这可能会对实现通胀目标的进展构成风险？考虑到某些资产的强劲表现，您认为美国政府是否应该建立比特币储备？鲍威尔：我们会仔细观察金融市场状况，这是我们工作的一部分。但我们主要关注的是我们的目标变量的表现，以及我们的政策对经济的影响。过去一年中，甚至过去几年，我们已经看到通胀显著下降。劳动力市场也已经大幅降温。这表明我们的政策具有约束性。此外，我们还会直接观察那些对利率敏感的经济领域，比如住房市场。住房活动非常低迷，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们的政策所致。因此，我们认为我们的政策正在发挥作用，并对我们的目标变量产生了我们希望看到的影响。正如您所知，许多因素会影响金融状况的变化，而这些并不完全由我们控制。但我们看到了政策对目标变量和我们希望看到变化的领域的影响，这表明政策在发挥作用。美联储是不能持有比特币的。《联邦储备法案》规定了我们可以持有的资产类型，我们目前也没有寻求修改这项法律。这种事情应由国会来讨论，但我们并不打算寻求法律修改。Q9:我想知道您对2024年是否感到满意？您是否有信心我们已经避免了几年前曾认为不可避免的经济衰退？你们提到失业率仍然很低。然而，就业率下降得相当快。核心就业率最近下降了0.5个百分点。您是否认为劳动力市场的下行动能可能比单看失业率所反映的要更强？鲍威尔：我认为很明显我们已经避免了经济衰退。我认为今年的经济增长是稳健的，确实如此。我们认为私人需求（PDF）是最好的指标，今年看起来增长约为3%。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数字。美国经济表现非常出色。在我参加的国际会议中，这一直是一个重要话题，即美国经济表现有多好。如果您环顾全球，会发现很多地区的经济增长缓慢，仍在与通胀作斗争。因此，我对目前的经济状况和表现感到非常满意，并希望保持这一势头。我并不认为劳动力市场下行动能更强。总体而言，劳动参与率仍然非常高。劳动力市场的现状是招聘率较低。如果你有工作，那么你过得很好。而裁员的情况非常少，人们并没有以异常高的数量失去工作。然而，如果你正在寻找工作，招聘率较低。这表明需求减少了。招聘率确实下降了。因此，我们会关注这样的迹象，而这显然是劳动力市场进一步放缓的信号。但我没有在之前提到的是，我认为我们可以看到劳动力市场正在持续逐步放缓。不过，这不是我们为了达到2%的通胀目标所需要看到的情况。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今天决定采取行动，进一步降息的部分原因。退一步来看，失业率水平仍然很低。而且劳动参与率很高。工资处于健康且越来越可持续的水平。所以，劳动力市场的状况是良好的，我们希望保持这种状态。Q10: 您认为是否可以在不进一步降息的情况下，保持劳动力市场处于您所描述的这种强劲状态？换句话说，您是否仍然认为劳动力市场需要支持来防止进一步降温？鲍威尔：我们无法对此有绝对的确定性。我想说的是，我们认为当前的政策平衡了风险。我们认为，在我们的双重目标之间，风险大致平衡。我们也认为劳动力市场状况稳健。当我说劳动力市场正在放缓或降温时，这是一种非常渐进的过程。举个例子，新增就业仍然是显著正数。如果说工资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仍然略高于生产率回归长期趋势时的可持续水平。如果我们将最近的高生产率数据考虑在内，那么工资水平实际上已经相对于2%的通胀目标达到了可持续水平。因此，我不想过度强调劳动力市场的下行风险，因为下行风险显然已经减弱。尽管如此，劳动力市场是我们双重目标中的一个重要部分，我们会密切关注它。值得注意的是，劳动力市场确实仍在逐步降温。这种降温是渐进且有序的。这就是我们目前对劳动力市场的看法，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对其保持密切关注的原因。Q11:如您所指出，美联储预测明年的通胀将更高，而高物价目前仍然是许多家庭的负担。为什么您认为通胀比预期更难以缓解？您认为下一届政府将面临的经济最大挑战是什么？鲍威尔：这个问题可以给出一个很长的答案。但简单来说，通胀确实比我们预期的更顽固一些。我想如果回到两三年前，许多人认为要达到我们目前的情况，可能需要经历一场深度衰退以及高失业率。但事实并非如此。通胀下降的路径实际上比许多人预测的要好得多。我们成功地让失业率基本保持在其长期的自然水平，同时核心PCE通胀从12个月前的5.6%下降到了2.8%。这已经是一个相当不错的结果了。那么，为什么通胀没有进一步下降？其中一个原因是技术性问题，涉及住房服务价格的计算方式。这一过程比市场租金的反映速度更慢，远低于我们两年前的预期。这是部分原因。当然，也有其他因素。但我认为，人们现在真正感受到的是高价格的影响，而不是高通胀。我们非常清楚，价格在过去一段时间里大幅上涨，人们确实感受到了这种压力，尤其是在食品、交通以及家庭供暖等方面。这种通胀的爆发带来了巨大的痛苦，而这种现象几乎是在全球范围内同步发生的，所有发达经济体都经历了同样的情况。现在，虽然通胀本身已经显著下降，但人们仍然感受到高价格的影响，这才是他们切身的感受。我们能够为他们做的最好事情，就是将通胀稳定地恢复到目标水平，并保持在那里。这样，公众就能获得真实的工资增长，也就是说，他们的工资和收入增长速度年复一年地快于通胀。这将恢复人们对经济的信心。这是我们的目标，也是我们正在努力实现的。我对目前经济的状况感到非常满意。我对经济前景非常乐观。我们现在处于一个非常好的状态，我们的政策也处于一个非常好的位置。我预计明年会是另一个不错的年份。Q12:您提到我们现在更接近中性利率了。那么，您和FOMC认为，这个中性利率的具体百分比是多少？我听到的估计值范围从2.9%到4%不等。市场希望在一年或18个月后，能更明确地知道目标区间的位置，因为现在看起来范围非常宽泛。鲍威尔：我先说几句。首先，我们在经济预测摘要（SEP）中写的是长期中性利率（longer-run neutral rate）。这是指当供需平衡、整个经济处于平衡状态且没有外部冲击影响时的中性利率。而目前的情况并非如此。因此，当我们在美联储制定货币政策时，这不是我们关注的问题。所以，不能简单地将我们在长期预测中写下的数字直接等同于当前政策应该达到的水平。在任何特定时间点，经济会受到各种冲击的影响。因此，我们在实时分析时，会观察政策的实际效果，尤其是它如何推动经济向最大就业和价格稳定的目标靠近。这里需要区分的是，有些因素对经济的影响是持久的但非永久性的，而永久性的影响才会体现在长期中性利率中。那些虽然持久但会随时间消失的因素，可能会在短期内影响适当的中性政策立场。因此，我们一直在评估这些影响，并尝试找到正确的方向。老实说，我们并不知道确切的中性利率在哪里。但正如我喜欢说的，我们通过其“作用”来判断。我们可以明确的是，目前我们已经更接近这个中性点——大约比之前接近了100个基点。关于中性利率的具体数值有很多估算，我们知道自己离目标更近了。我认为我们目前处于一个不错的位置，但从现在开始，这进入了一个新阶段，我们在进一步降息时会更加谨慎。关于中性利率的估算，有无数的模型，包括实证模型、理论模型等等，这些模型给出的答案多种多样，没有真正的确定性。实际上，清楚地知道我们并不确切知道它的确切位置是件好事，因为这让我们不会盲目相信某个模型或某个估算是完全正确的。我们需要对不断变化的实证数据保持开放态度，并根据其对经济前景的影响进行调整。这项任务的复杂性在于，美联储的政策通常具有长而不确定的时滞。尽管如此，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因此，我认为在已经比中性利率更接近100个基点的情况下，谨慎推进是合适的。同时，当前的经济状况似乎不错，这些降息措施也一定会对经济活动和劳动力市场提供支持。与此同时，由于我们的政策仍然具有较大的限制性，我们仍然能够在抑制通胀方面取得进展。Q13:您是否在说，即使整体通胀上升，但核心PCE的进展仍被视为通胀改善的标志？既然预测显示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什么导致了这一现象？为什么你们认为核心PCE会下降，而整体通胀可能会上升？地缘政治风险是否会对此产生影响？鲍威尔： 我想您知道，我们的总体目标是整体通胀（headline inflation），因为这是人们实际感受到的。人们感受到的是通胀，包括食品和能源成本，而不是核心通胀。因此，总体目标是整体通胀。但正如我们所知，整体通胀中包含了能源和食品的价格波动，而这些价格可能因为与经济紧张程度无关的原因波动，因此并不是未来通胀的良好预测指标。实际上，核心通胀比整体通胀更能预测未来的通胀。因此，我们关注核心通胀，因为它更能反映未来通胀的可能情况，提供了更好的通胀压力指标。这确实有些复杂，但归根结底，我们的目标是整体通胀，而不是核心通胀。整体通胀可能会受到能源价格和食品价格的影响，因此整体通胀预测可能与能源价格的预测相关。而核心通胀——如果您观察一年期的核心通胀趋势——会更多地受到经济紧张程度等因素的驱动。所以两者可能会朝着不同的方向发展。正如您所知，今年大部分时间整体通胀低于核心通胀，这是因为能源价格一直在下降，这对公众来说是好事。但能源价格可能下降，也可能上升，而这不会告诉我们任何关于经济紧张程度的信息。我们非常密切地监控地缘政治风险。但到目前为止，这些风险还没有对美国经济产生真正重要的影响。我们会关注的一个主要因素是油价，因为我们谈论的是中东和乌克兰局势。油价是衡量全球动荡可能带来的问题的一个重要统计指标，但由于全球供应状况，油价一直在下降。因此，美国目前并未感受到地缘政治动荡的影响。不过，当然，我们正处于地缘政治风险加剧的时期，这仍然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风险。Q14:工资增长目前已经超过了通胀，这在过去一段时间并不是如此。当然，这也是为什么美国人还没有从价格中感受到太多经济缓解的部分原因。但随着通胀再次上升，您有多担心缩小这一差距的进展可能会消失？您之前预测在2026年可以达到2%的通胀目标，现在已经推迟到2027年。您是否有信心这个目标不会进一步推迟？鲍威尔：是的，所以关于通胀，我们不会因为几个月的高读数或几个月的低读数而过度反应。之前我们有四个月的数据表现很好，而9月和10月的数据较高，但11月的数据要低得多。因此，我并不认为公众会将此视为通胀存在意外上升风险的信号。我认为通胀已经大幅下降。公众感受到的是价格水平因为过去的通胀而上涨，这是事实。他们的感觉是正确的。而要实现实际工资的恢复，需要一段时间。这需要一个在几年内实现的过程，即你的实际收入不断增长，换句话说，你的薪酬增长速度明显快于通胀。这正是我们现在所拥有的经济模式。我们希望能够保持住这种模式。这一过程可能需要几年时间，但这就是当前的状况。我并不认为几个月的高通胀数据真的表明您提到的那种风险。我们在谈论对经济的预测，无论是三年后的预测还是两年后的预测，这都涉及到高度的不确定性，非常高的不确定性。在那种情况下，我们无法自信地预测三年后经济会如何发展。所以我们正在做的是关注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并基于类似的情况进行预测。我们保持一个强劲的劳动力市场，住房服务通胀逐步下降，商品通胀稳定下来，非市场服务回归到以前的水平。所有这些事情都应该随着时间推移逐步实现。这些因素的结合是可以预期的，并且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它们会实现。但具体的时间非常不确定。尽管我们打击通胀已经取得了一些进展，但进展比我们预期的要慢一些，这确实有点令人沮丧。不过，我们仍然在正确的轨道上。我想两年前如果有人告诉你，我们会处于4.2%的失业率和2.8%的通胀水平，大多数人都会说：“这我可以接受。”这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中期状态。虽然任务还没有完成，但我们对我们目前所处的阶段以及前进的方向感到满意。Q15:您多次提到通胀水平一直在横盘波动，似乎稳定在约2.5%。您是否认为美联储必须接受这一点，承认无法实现2%的目标？您能否排除明年加息的可能性？鲍威尔：不会。我们不会满足于此。我认为我们当然完全有意图和预期将通胀可持续地恢复到2%的目标。我对此充满信心。这花费了更长的时间，但我们确实正在取得进展。我们已经取得了非常大的进展，并将继续努力，直至通胀恢复到2%。这是我们对公众的承诺，我们也坚定致力于实现这一目标。在这个领域，你无法完全排除或肯定任何事情。但明年加息似乎并不是一个可能的结果。我认为当前的4.3%利率水平是有意义的紧缩政策。这是一个经过良好校准的利率水平，使我们能够在保持强劲劳动力市场的同时继续在通胀问题上取得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