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連續兩年位居 “A 股農商行薪酬榜首” 的青島農商行董事長王錫峯正式到齡退休,為其近三年的掌舵生涯畫上句號。 這位老將的謝幕,在引發市場對薪酬機制的討論同時,亦將任期內青農商行的表現推至焦點。 2022 年王錫峯接手之初,青農商行正深陷十年罕見的業績低谷,不僅利潤同比下滑超二成,更因房地產貸款管理不審慎等行為被處以超 7000 萬元鉅額罰單。 歷經三年 “逆勢” 突圍,該行利潤已進入穩定上升通道,在營收下滑 4.92% 的 2025 年前三季度,仍實現 3.57% 的增長,表現出一定盈利韌性。 然而增長光環之下,憂患始終如影隨形: 2025 年上半年,房地產業不良率已突破 20%,信貸擴張近乎陷入停滯;同區域的青島銀行、齊魯銀行的高歌猛進,更對青農商行的市場份額形成持續擠壓。 面對內部資產質量承壓、外部競爭加劇的雙重挑戰,新管理層必須在風險化解、規模增長與區域競爭的 “夾縫中”,尋求艱難的再平衡。 資產負債錯配 拆分來看,青農商行業務結構傳統,前三季度,利息、中收、投資的貢獻率分別為 68.63%、8.73%、19.61%,較上年同期增長 2.06%、2.51%、32.59%; 其中,作為主營業務的信貸增長乏力,中收歷經多年的輕資產轉型仍無法形成支撐,投資收益雖有大幅增長,但疊加債市波動下的公允價值變動後,仍呈現小幅下滑。 青農商行在轉型上的疲憊與尷尬,是當前農商行在區域競爭下的縮影: 當宏觀經濟迎來新週期,國股行、城商行開始向下沉業務中心,農商行若無法在白熱化的區域競爭中建立差異化的護城河,就勢必面臨 “逆水行舟” 的危險處境。 常年以來,信貸是青農商行營收的絕對主力,2020-2025 年前三季度,利息對營收的貢獻率雖持續下滑、但亦保持在七成左右。 利息比重的波動,一是源於近兩年的債市波動中,青農商行的主動投入曾取得較好回報,形成業績支撐;另一方面則是息差下行後,信貸收入被動減少,利息收入多年呈現遞減趨勢。 在與青島地區金融同業的競爭中,青農商行的優勢集中在負債端。 聯合資信評級報告披露,2022-2024 年,該行存款市場佔有率始終維持在青島市之首; 在維持 “量” 的領先時,該行 2024 年存款成本率僅為 1.92%,優於同區域的青島銀行 0.18 個百分點,農商行存款穩定性較城商行的天然優勢,更對青農商行的流動性帶來支撐。 但另一方面,青農商行的資產端表現相對遜色。 一是貸款市佔率與增速均無功無過,前三季度較年初增長 0.77%,落後存款 1.83 個百分點; 二是定價能力不足,2024 年 4.32% 的貸款收益率落後青島銀行 0.29 個百分點; 三是資產質量表現不佳,三季度末 1.73% 的不良率已為 A 股城商行最差水平。 截至三季度末,青農商行存貸比已經降至 79.99%、處於同業較低水平,資金使用效率不佳。 資產端與負債端能力的錯配,促使青農商行將更多資源投向金融投資,同時尋求輕資產轉型,但參考近兩年業績,這兩條路徑均難言順利。 第一項挑戰,是投資板塊在債市行情的影響下波動極大。 2024 年 “債牛” 影響下,該行投資收益與公允價值變動損益分別增加 2.79 億元、5.79 億元,整體同比增長 26.8%,貢獻了當年三成左右的利潤; 但在今年的債市波動中,該行前三季度投資收益、公允價值變動已同比下滑 22.4%,三季度公允價值變動甚至出現了 3.38 億元的虧損。 第二項挑戰,則是輕資產轉型路上,與青島銀行等本地金融機構的直接競爭。 例如理財方面,普益標準綜合產品評價、問卷調查等形式的調研結果指出,青農商行理財能力雖在農商行中名列前茅,但發行、收益、產品研發、運營管理能力仍落後於青島銀行旗下的青銀理財。 2020-2024 年,青農商行中收佔比已經由 3.16% 提升至 7.09%;與青島銀行中收的差距,亦由 2021 年高峰時的 14.63 億元縮小至 5.31 億元。 但信風注意到,在 7 月開啓的新一輪 “存款搬家” 中,青農商行的增速仍不及青島銀行,兩家銀行 7-9 月中收增幅分別為 5.39%、7.14%; 這意味着,青農商行在輕資產業務上雖已奮力追趕,但與本地其他金融同業仍存在差距。 內憂外患並存 2022 年的青農商行,曾以-24.11% 的經歷增速 “墊底” A 股銀行; 如今該行利潤已重回增長,三季度 18/42 名的淨利增長排名已是同業中游偏上水平。 現階段,青農商行核心的困境已從業績下滑轉向短期內無法解決的 “內憂外患”: 自身房地產業務的不斷暴雷,要求青農商行將重心由進攻轉向防禦,重新審視風控體系、信貸結構,尋求 “量價險” 之間新的平衡點; 但主陣青島的青島銀行、志在全省的齊魯銀行快速擴張帶來的白熱化競爭,又持續擠壓着青農商行未來的生存空間。 截至三季度末,青農商行 1.73% 的不良率已是上市農商行最差水平。 其中,房地產領域的資產質量尤其不穩定,已經歷兩輪暴雷; 2022 年,該行房地產業務首次爆出大批風險資產,高達 6.1% 的不良率帶動全行不良升至 2.19%,在 A 股同業中 “墊底”; 經歷大力核銷後,青農商行房地產不良率一度降至 1.36%; 但不到一年時間,房地產業務再度暴雷,2025 年上半年業務不良率更是飆升至 21.32%,超五分之一的貸款餘額被計提壞賬。 該行解釋稱 “因個別貸款風險暴露形成不良正在處置過程中,屬於正常波動。” 類似的大面積暴雷在同區域的其他銀行中並未出現,例如 2025 年上半年,青島銀行房地產信貸不良率僅為 1.89%。 風險資產 “春風吹又生”,或許是昔日貸款集中、合規鬆懈的後遺症: 2022 年,該行曾因房地產貸款管理嚴重不審慎等多項違規事由,被除 4400 萬元罰單,連帶 28 名責任人被罰、1 人被終身禁業; 一年之後,通過訴訟向中海外房地產與第三大股東 “巴龍系” 討要貸款超 20 億元,但法院執行時對方名下已無可供執行財產,最終形成大額壞賬。 伴隨地產業務 “二次暴雷”,該行勢必計提更多資本用於核銷,利潤或將隨之承壓。 不可忽視的是,同區域的其他金融機構仍處在快速擴張階段。 山東地區共有齊魯銀行、青島銀行、青農商行 3 家 A 股上市銀行; 自 2021 年來,原本齊頭並進的青農商行,利潤增速已大幅落後其餘 2 家城商行; 今年前三季度,青島銀行、齊魯銀行利潤增速更是躍升至 A 股上市銀行第一位、第二位,而青農商行僅為第二十位,已被甩開 10 個百分點的差距。 青農商行如今的策略是,以青島為主陣地,向省內其他縣域擴張: 上半年末,在青島與其他地區的貸款佔比分別為 93.91%、6.09%,其他地區佔比較年初已提升 0.11 個百分點。 2025 年以來,頻頻加碼異地的青農商行,已獲准開設青島之外的網點 24 家,同時吸收合併日照、濟寧、沂南等 5 家村鎮銀行,實現經營區域的擴張。 這也意味着,青農商行將在新戰場與更多金融同業正面交鋒。 信風注意到,同為上市銀行的齊魯銀行,亦在大力推進全省縣域建設,加快下沉金融服務; 山東如今有農商行 110 家,青農商行上半年主攻的濟寧、日照、臨沂三個地市,就分別有農商行 11 家、4 家、11 家,更不必説當地的城商行與數量龐大的國股行縣域分支; 以上種種,都預示着青農商行的異地擴張之路並不輕鬆。 在 “內憂外患” 之外,該行仍面臨人事與政策上的不確定性。 日前到齡辭任董事長的王錫峯出生於 1965 年,暫代履職的於豐星出生於 1968 年,高管團隊的平均年齡在 54 歲,丁明、王瑜兩位副行長同樣為 “65 後”; 意味着未來五年內,該行的管理層仍將有持續的人事變更,或影響戰略連續性。 與此同時,山東省未公示的農信機構改革方案,亦可能影響青農商行的發展路徑。 新一輪農信機構改革浪潮中,各省主要有兩類選擇: 一是保留兩級法人架構,由縣級農商行、農信社等機構組建省級聯合銀行,通過 “上參下” 或 “下參上” 的股權形式,在保持縣域法人活力的同時,提升協同與抗風險能力; 二是建立全省統一法人的省級農商行,通過新設或吸收合併註銷縣級行社法人資格,將其納為總行分支,通過統一標準、集中資源,快速化解風險。 在組建省級聯合銀行的江蘇、浙江,常熟銀行、紫金銀行、瑞豐銀行等上市農商行均保持獨立法人地位,得到聯合銀行的賦能; 但在組建全省統一法人的海南、吉林,瓊中農信已從新三板退市並註銷法人資格,全部業務、資產、負債由海南農商銀行承繼,九台農商行則從港交所退市,後續或併入吉林農商行。 在不同改革路徑的可能性之下,青農商行的所受影響有待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