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日本半導體 “背水一戰” 的賭注,都押在這座工廠裏

復刻當年 “日之丸半導體” 的神話,還是重演 “爾必達失敗” 的悲劇?
日本,正在試圖打造一家能夠在短短四年時間內,趕上台積電和三星等巨頭的半導體公司。
2022 年 8 月,豐田、索尼、鎧俠、NEC 等 8 家日本公司共同成立了日本新一代半導體國家隊 Rapidus。日本政府慷慨解囊,提供 3300 億日元補貼。
Rapidus 一出生便肩負着復興日本半導體產業的使命——該公司的目標是和台積電並駕齊驅,在 2027 年實現 2nm 邏輯芯片的國產化,重現日本上世紀 80 年代的半導體榮光。
2023 年 9 月 1 月,Rapidus 在北海道千歲市的工廠正式動工開建。
Rapidus 的誕生及其與 IBM 合作,被認為是日本重返尖端半導體制造業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機會”,而日本半導體 “背水一戰” 的賭注,也被認為押在了這座工廠裏。
上世紀 80 年代,日本半導體產業稱霸全球,但因擠佔美國市場被美打壓後走入低谷,韓國企業藉此獲得翻盤機會。上一個肩負着重振日本半導體使命的爾必達,也在三星的步步緊逼下節節敗退,直至破產。
目前日本在半導體材料和設備上仍然具備主導性的優勢,但落後了數十年的半導體制造環節能否在短期內補完功課?
Rapidus 能否復刻當年 “日之丸半導體” 的神話?還是重演 “爾必達失敗” 的悲劇?
日本半導體發展興衰史
上世紀 60 年代,靠着美國在冷戰時期的技術扶持(向日本轉讓了包括晶體管、黑白電視機、錄音機在內的數百項技術),加上日本人獨特的工匠精神,以及日本當時大量的廉價勞動力,日本製造開始在國際上高歌猛進。
然而,伴隨着半導體技術從晶體管過渡到集成電路,日本的半導體企業依舊比美國落後整整一代。
為了追趕美國,日本政府一邊採取 “以市場換技術” 的策略,一邊動用舉國體制,於 1976-1979 年牽頭髮起 “VLSI 聯合研發計劃”。
這套 “官產學” 的模式,最終發揮出了驚人的效率,日本半導體產業突飛猛進,生產的 DRAM 芯片,不僅性能出眾,報價還比美國低 10%,從而迅速佔領了市場。
80 年代的日本電子產業有多輝煌:
上游的材料與設備,有東京應化和 JSR 的光刻膠,有尼康光刻機的孤獨求敗。中游的 DRAM 坐擁全球一半的市場份額,全部自己研發、自己製造、自己封測,屬於正宗的 “全產業鏈自主”,打得美國 DRAM 企業倒閉了 8 成。
當時,DRAM 市場排名前五的是日本的五巨頭:NEC、日立、東芝、富士通、三菱電機,英特爾則瀕臨倒閉,被迫退出存儲芯片市場,轉型發展 CPU。
在下游的終端產品,日本當時也如日中天:夏普的面板和索尼的電視兩手抓兩手硬,Walkman 與富士的膠捲統治了家門外的世界,索尼的特麗瓏(Trinitron)則是全球高端電視的代名詞,1994 年,索尼彩電出貨量高達一億台。
但沒過多久,美國人也開始反擊。倖免於難的最後幾家美國芯片公司,暫時擱置了各自的利益分歧,成立了美國半導體行業協會 SIA,開始了舉國體制和舉國體制的對決。
SIA 通過媒體在輿論上造勢,渲染日本科技威脅論,引導民間的反日情緒,還遊説國會:日本企業在這一領域的全面領先,將嚴重威脅美國國家安全。
在美國的壓力下,日本先在 1985 年簽署《廣場協議》讓日元急劇升值,1986 年又被迫簽訂了不平等的《日美半導體協議》,被要求開放半導體市場,保證 5 年內國外公司獲得 20% 市場份額;期間美國不斷對日本發起 “301 調查”,並對日半導體產品徵收報復性關税。1991 年,日美之間又締結了《第二次半導體協議》。
在前後好幾輪半導體協議和懲罰性關税下來,日本半導體產業逐漸喪失技術和成本優勢。
更關鍵在於,此後,在美國的扶持下,韓國三星迅速崛起。
美國像當年給日本輸血一樣,馬力全開給三星輸血,美國工程師不止給三星提供技術支持,供應商和市場分析也幫忙解決。
1982 年,韓國政府頒佈類似日本 VLSI 計劃的 “半導體產業振興計劃”。1983 年,三星建立半導體工廠,在美國的幫助下,僅僅用了 3 年時間,就一口氣掌握了 16K 到 256K DRAM 的關鍵技術。
為了建立日本的先進生產線,三星瘋狂從日本企業挖人挖設備,對日本半導體公司的高管猛轟糖衣炮彈,並且花高價組織了一個近百人的日本顧問團。
面對三星的追趕,日本有些着急,日本企業開始以三星成本的一半,低價拋售內存芯片,跟三星打價格戰。
價格戰一開打,芯片價格直接跳水,美國企業也扛不住了。於是,美國對日本和三星同時發起了反傾銷訴訟。然而,美國對日本企業徵收了 100% 的反傾銷税,而對韓國只徵收 0.74%!
而就在價格戰打得如火如荼之時,90 年代初期,日本泡沫經濟崩盤了。
日本人終於撐不下去了。1992 年,三星首次領先日本,率先推出世界第一個 64M DRAM 產品。1993 年,東芝儲存半導體生產量被三星超越,從儲存半導體第一的位置跌落。1996 年,三星開發出世界第一個 1GB DRAM。
爾必達——90 年代末日本半導體的背水一戰
在日本半導體風雨飄搖之際,1999 年,日本將日立、NEC 的儲存芯片業務整合到一起,組成了新公司爾必達 (Elpida),聯合對抗韓國,2004 年三菱電機的 DRAM 業務也被併入。
爾必達,在希臘語中是 “希望” 的意思,它的誕生,實際上是日本半導體的背水一戰,希望擁有強大新技術研發能力的日立,與擁有強大生產技術能力的 NEC 合二為一,能夠誕生世界上最強大的 DRAM 內存製造商。
這是日本半導體最後的希望了。
因有政府資金和政策的保駕護航,爾必達的產品被打上了 “日本製造” 的烙印,也被稱為 “日之丸半導體”,一度在全球 DRAM 領域掌握近 2 成份額。
但讓人始料未及的是,在合併完成的兩年後,爾必達在 DRAM 市場中的份額就從 17% 跌到 4%。
箇中原因在分析人士看來,其實早在爾必達成立之前,日本半導體就已經失勢了,加上美國企業都選擇跟韓國合作,把日本孤立起來,爾必達的成立不過是最後的負隅頑抗。
一直以來,日本半導體企業在芯片良品率上採取的是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從思考設計製造過程出發,以不生產有缺陷的產品為前提。這套方法不僅提高了產品的可靠性,提高了成品率,也最終促進了生產效率提升,讓日本半導體企業得以源源不斷地輸出廉價的 DRAM 產品。
但隨着 PC 時代的到來,日本引以為傲的良品率和可靠性早已沒有之前那麼重要了。大型機可能需要能用 25 年的 DRAM,還會考慮持續性和穩定性,但個人電腦往往 5 年就會更新換代,更強調的是快速更新和成本可控。
但一直到爾必達成立,日本人也從未放棄對高品質的極致追求。爾必達也充分暴露了重組型企業的弊端:日立系擅長新技術研發,NEC 系擅長高成品率的量產,三菱系則擅長集成統籌。派系鬥爭中 NEC 系最終佔據了上風,之後一直停留在日本半導體 “技術第一” 的自滿循環裏面,無心於 DRAM 的低成本生產技術。
為了達到 DRAM 的高良率,爾必達延續了日本半導體企業昂貴的設備使用習慣,每道工序都設置了專用設備,用着同一台設備,爾必達的晶圓吞吐量只有三星的一半。而即使爾必達的良品率再高,也無法達到三星電子的兩倍。
最終,技術水平更高的爾必達的利潤率僅為 3%,而三星電子高達 30%。於是,日本人眼中屬於山寨貨的三星 DRAM,依靠性價比快速擴張,伴隨 PC 市場的繁榮跑馬圈地。
另一方面,爾必達成立之初,芯片產業已經出現研發底層 IP、設計、製造三者分開的趨勢,而日本企業沒能跟上這個趨勢。
隨着摩爾定律穩步推進,只有三星和英特爾這樣的公司,能夠依靠下游終端產品的份額支撐製造端的技術投入。而失去了 PC 和智能手機終端地位的日本 IDM(垂直整合模式)企業,越來越難以承受制造與設計兩端大規模的投資,最終在設計和製造兩端雙雙落後。
2008 年前後,由於 Windows Vista 銷量低迷,DRAM 供過於求價格狂跌,隨後金融危機過境,半導體市場需求萎靡,爾必達眼睜睜看着 DRAM 價格跌破 1 美元。
此時已經家大業大的三星,在 DRAM 價格下跌、爾必達產能過剩的時期大舉擴產,頂住虧損擠壓爾必達的份額。積累了巨量虧損和負債的爾必達節節敗退,即使日本政府極力扶持,仍迴天無力。
2012 年,爾必達走向破產,被美光以 20 億美元的白菜價打包帶走。
至此,日本存儲芯片最後的希望覆滅,一個支柱產業在日本坍塌,兩個東亞國家也結下了歷史恩仇。
蟄伏的十年
伴隨着爾必達破產,日本半導體產業全線崩潰,松下、索尼、夏普三大巨頭製造了創紀錄的虧損,瑞薩電子(2003 年由日立和三菱電機半導體事業部合併成立)走向破產邊緣。
這場破產引發的劇震,也給日本產業界帶來了影響深遠的次生災害:
其一是終端品牌的衰落。夏普的電視、東芝的空調、松下的洗衣機和索尼的手機關的關賣的賣,消費電子巨頭幾乎都收縮成了零部件供應商。最慘的是索尼,照相機、walkman、音響影視這些優勢項目,一個接一個撞在了 iPhone 的槍口上。
其二是上游產業鏈的坍塌。從面板、內存,到芯片製造,能輸給韓國人的仗基本都輸了。曾經大殺四方的日本存儲芯片,只剩下東芝閃存一顆獨苗,結果由於東芝轉型核電受阻加之財務造假影響,閃存業務改名鎧俠,揮淚甩賣給了貝恩資本。
接下來的十年,日本半導體企業採取了 “背後支援” 策略,即避開 “耀眼” 的完成品市場,專注於設備、材料等 “背後市場”。與此同時,瑞薩、索尼等半導體企業也逐漸收縮到了自己更擅長的領域。
瑞薩徹底退出智能手機市場,重新聚焦自己的傳統優勢項目——MCU。MCU 是俗稱單片機,最大的應用場景是汽車。一直以來,汽車 MCU 都是瑞薩最賺錢也最有優勢的業務,佔據全球近四成市場。
索尼則是將有限的研發資源,投入到以 CIS 芯片為代表的數碼影像業務,以零部件供應商的身份參與移動終端浪潮。
CIS 芯片是將光學圖像轉換為電信號的一種電子器件,是智能手機中不可或缺的零部件,也就是俗稱的 “底”。2011 年,iPhone 4s 首次採用索尼 IMX145,CIS 概念開始炙手可熱。此後從三星的 S7 系列到華為的 P8、P9 系列,索尼的 CIS 芯片幾乎成為旗艦機型標配。
從 2016 年開始,索尼逐漸將 CIS 的戰略重心轉向車載領域。CIS 芯片在自動駕駛中負責對環境信息的捕捉,也就是汽車的眼睛,重要性不言而喻。到 2017 年,索尼攜三層堆疊 CMOS 圖像傳感器亮相 ISSCC 會議,霸主地位已無可撼動。
與 CPU、GPU 這類依靠集成度提高計算能力的芯片不同,MCU 和 CIS 作為 “功能型芯片”,對先進製程要求不高,但對可靠性、耐用性的要求更高,非常依賴工匠精神。
比起索尼的高端 CIS 還需要台積電代工,瑞薩的 MCU 產品工藝製程大多停留在 90nm 甚至 110nm,技術門檻不高、更新換代緩慢,但生命週期長,而且客户一旦選用不會輕易更換。
所以,雖然日本的存儲芯片被韓國打得滿地找牙,但在以模擬芯片為代表的產業話語權,日本幾乎從未旁落。
曾經因為信仰技術第一,造就了日本半導體上世紀 80 年代的輝煌,但也因為依賴這套信仰,造成了後來的由盛轉衰以及爾必達的破產,但最後還是因為這套信仰,從 MCU、CIS、半導體材料再到半導體設備,日本半導體得以保存火種。
不過,這些領域和麪板、存儲相比,市場並不算大。這也是讓日本官方和產業界難以介懷的地方:相比失去的傳統優勢項目,他們得到的實在太少了。
根據 IC Insights 數據,2021 年半導體全球市場份額美國佔據 54%,韓國 22%,中國台灣 9%,日本僅為 6%。
因此,日本官方從未放棄收復失地的目標,這也是瞄準 2nm 工藝的 Rapidus 成立的重要背景。
Rapidus——“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機會”
過去三十年,美國的打壓給日本留下了心理陰影,失去了東山再起的信心。
但如今,時代變遷,台積電、三星等企業相繼 “失寵”,日本又與美國在半導體領域攜手同行。去年日本宣佈將與美國共同投資 1.3 萬億日元用於聯合開發下一代半導體,併成立國家隊 Rapidus。
2022 年 11 月,Rapidus 與美國 IBM 宣佈建立夥伴關係,並於次月與 IBM 針對轉移 IBM 的 2nm 技術達成合作。
IBM 於 2021 年在全球率先試製出 2nm 製程的芯片。據報道,目前,Rapidus 已向 IBM 派遣了 100 名技術人員,向 IBM 學習 2nm 製程所需的 GAA(全環繞柵極)技術。
去年 5 月,日本時任經濟產業大臣萩生田光一在訪美時説出了心裏話:
“在半導體領域與美國合作,感覺到了命運的奇異。”
日本政府將當下視為重振日本半導體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機會”。
在過去三十年間,日本半導體制造業一路衰退,特別是在邏輯半導體領域,日本並不具備先進邏輯半導體的設計和開發能力,在生產方面也還停留在 40nm 製程及以上,且在 40nm-90nm 製程的產能佔比僅為 18%。日本產業界認為,日本半導體制造業正面臨着生死存亡的關鍵時期。
此外,儘管日本在半導體產業上游的半導體材料(市佔率約 50%)和設備(市佔率約 30%)上仍具備較強競爭力,但也面臨着東亞鄰居的競爭,不能説處於高枕無憂的狀態。即便是 MCU、CIS 等最後的壁壘,也是如此。
日本一些分析稱,日本政府和產業界人士之間正瀰漫着這樣一種緊迫感,即當前已經是日本半導體產業尤其是製造業振興的 “最後時機”,如果錯過這一時機,日本國內的半導體制造業在 2030 年可能會完全喪失國際競爭力。
另外,日本半導體專家認為,當前半導體產業不再單純遵循 “摩爾定律”, 正在從日本起步較晚的 “深度摩爾”(沿着摩爾定律繼續推進平面方向微縮化)向 3D 封裝等 “超越摩爾”(跨越摩爾定律,通過堆疊和芯粒等先進封裝技術謀求發展)的技術路線演進。日本半導體產業憑藉在設備和材料等方面的競爭力,有望迎來重新崛起的最大機遇。
隨着數字產業的快速發展以及半導體技術在其發展中的重要性凸顯,日本希望在數據中心、自動駕駛、新一代通信標準 6G 和元宇宙等領域贏得競爭,因此亟需重塑產業鏈,研發先進芯片工藝,搶佔未來數字化科技競爭的制高點。
復刻當年的模式
近兩年多來,日本在半導體領域的動作頻頻。
2021 年 3 月,日本經濟產業省設立 “半導體和數字產業戰略研究會”。
2021 年 6 月,經產省公佈了《半導體與數字產業戰略》,指示 “三步走” 戰略——恢復半導體產能、推動下一代半導體的發展、為未來技術 “奠基”。
第一步中的重要一環就是引入台積電。日本政府提供總額約 4760 億日元的補貼,邀請台積電在熊本縣建設半導體工廠。據悉,熊本新工廠將於 2024 年 12 月投入運營。
第二步採用 “雙輪驅動” 的方式建構下一代半導體的量產體系。一個是 2022 年 8 月,八家日本公司成立合資企業 Rapidus,承接半導體芯片生產業務,另一個是 2022 年 11 月,日本經產省牽頭組建了 “技術研究組合最先端半導體技術中心(LSTC)”,負責建立開放式的研發團隊。
依舊是熟悉的味道,上世紀 70 年代 “官產學” 的配方。
最後的第三步,日本計劃於 2030 年以後,憑藉基於 NTT 的 IOWN 構想先行發展起來的光電融合技術來改變遊戲規則。
能復刻當年的神話嗎?
“Rapidus” 的拉丁語含義為 “快”,預示着日本將掀起一場速度戰。
上一個代表 “希望” 的爾必達,最終讓日本希望破滅。如今代表 “快” 的 Rapidus,能否讓日本如願從 2027 年起實現尖端芯片量產,再現上世紀 80 年代的半導體產業榮光呢?
據分析,整體來看,日本已具備發展先進芯片工藝的產業基礎,即使在半導體核心製造環節上,也有一定的競爭力。同時,日本在半導體產業領域選擇與美國加強合作,使其在材料、設備與設計領域均擁有較大的優勢。可以説,美日兩國除了光刻設備之外,幾乎能全部自主生產供應,半導體材料、EDA 設計軟件則處於絕對壟斷地位。
不過,日本要想在數年之內填補過去近 20 年的先進半導體制造環節,仍需面對兩大問題:人才和資金。
據悉,2mn 半導體的製造過程中大概有 1000 至 2000 個工序,普遍來説需要約 1000 名技術人員,而目前 Rapidus 只招聘了 200 多名員工,並且此前 Rapidus 總裁兼首席執行官小池淳義在接受專訪時表示,現有工程師大都超過 50 歲。不過,小池淳義卻表示,將要在 2mn 半導體制造中,引入 AI 和自動化技術,可將人力需求減少到 500 人左右。
而資金方面,2nm 芯片工藝的投資高得令人咂舌,比如台積電在美國的 3nm 芯片產線就投資 400 億美元,這也是 Rapidus 董事長東哲郎為什麼會提出 540 億美元(約合 7 萬億日元)資金需求的原因。
此前小池淳義告訴媒體表示,Rapidus 和台積電的商業模型不同,不擔心人才荒議題。不過,他承認目前資金不足,解決選項之一是 IPO。
另外,技術方面也存在隱憂。日本在半導體制造上仍落後中國台灣與韓國很多,台積電與三星現在已經開始量產 3nm 產品,並計劃最早在 2025 年量產 2nm 產品。而目前日本主要的半導體生產線仍在 40nm 階段,為升級半導體制造產業,還吸引台積電到熊本縣建廠生產 12-28nm 的邏輯運算芯片。
因此,可以説,從 “零” 開始的 Rapidus 一步到位直接上線 2nm 芯片工藝是否是一場 “技術大躍進”?即使是 Rapidus 有 IBM 的 2nm 芯片技術支持,打造出 2nm 的生產線,其也會大大落後於台積電、三星,而且也很大可能像如今三星低良率的 3nm 芯片工藝,成為商業化應用的致命關鍵。
IBM 在 2014 年將旗下半導體部門出售給格芯之後,該公司就已經宣告退出芯片代工業務,只負責芯片技術研究、設計部分,這意味着IBM 不可能像台積電那樣一直在製造一線摸爬滾打,具備豐富的實踐經驗,其技術落地能力也就是一個大大的問號。
除了技術、人才、資金,即使 Rapidus 在幾年後真的發生神蹟,搞定了 2nm 的量產,解決了良品率後,也面臨如何獲得國內外客户的問題。
在半導體代工領域,台積電擁有全球過半份額,韓國三星電子和美國英特爾也涉足代工,Rapidus 面對巨型企業毫無勝算。
晶圓代工最重要的就是規模效應,沒有蘋果這樣大規模採購先進製程芯片的終端客户,如果去依靠服務器和超級計算機的客户,所產生的收益能否帶來盈利都存疑,之後的製程迭代更是無從保證。
還有,美國已經落地實施了芯片產業扶持政策,意圖將全球半導體產業鏈回遷至美國本土,同時也將半導體技術競爭上升到國運的高度。如果 IBM 的 2nm 技術能順利落地,美國會對 Rapidus 這個非本土企業承接先進芯片工藝視而不見嗎?
當年,在擊敗了爾必達之後,韓國人慶祝了很久很久,他們為自己終於走到了世界巔峯而歡呼,為自己終於擊敗了日本而歡呼。
韓國人並沒有想到,自己不是笑到最後的那個,美國從來沒有忘記韓國的半導體企業。
結果是——如今三星有 55% 的股權是被外資控股的,其中大部分是美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