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靈光集-9-《白馬》

踩着露水出門的時候,天還沒亮。灰濛濛的霧氣纏在身上,像件永遠晾不幹的斗篷。路邊的金雀花耷拉着腦袋,濕漉漉的卷鬚蹭過靴幫,留下幾道水痕。

有些事走着走着就忘了,風一吹,只剩些碎片硌在記憶裏。倒是懸崖投下的影子,被夕陽澆鑄成青銅色,硬邦邦地戳在崖壁上。
可還是攥着那截枯藤懸在崖邊。大家都説魔怔了,明明厄運已經咬碎了三枚銀幣,偏要蹲在雲雀飛過的地界,一根根數着掉落的羽毛。
要是碰見,往衣襟上別朵野薔薇。蕁麻叢裏開得最倔的那種,刺都帶着狠勁。別讓眼裏的那點光亮被夜露澆滅。這世道,故事寫在賬本上,比褪色的墨跡還蒼白。

有人解開白馬嗎?銀繩深陷在鬃毛裏,勒出晶亮的血痕。要是幫不上忙,就讓這畜生繼續跑吧。甩開的不是汗珠,是天河凍裂的冰碴子。踏碎的玫瑰陷進泥土,反而開成了不會凋謝的樣子。
不過想要口甜的,差點把命搭在斷頭台上。鐵鏽味現在還黏在舌根。別摔過兩回就罵彩虹是騙局,我非説荊棘底下埋着沒拆封的光。
都説信仰是長毛的童話,可我偏要用頭去撞鋼鐵堡壘。狼羣趁着月色叼走了多少人的理智,只有我敢把心跳押給根本不存在的吻。

要是路過荒原,記得撿點瘋氣帶回去。養在手機裏當個電子寵物,或者讓陽台的混凝土裂縫裏,鑽出棵追彗星的草。
就算最後流沙埋到喉嚨,那些固執還會在黑暗裏發亮。像螢火蟲,墜着不肯熄滅的光。要是童話沒騙人,末日會有匹珍珠白的馬。抬頭看,雲縫裏或許正掠過銀色的鬃毛。
我曾經迷路太久了,久到候鳥都懶得打聽下落。父遞來的悔過書,看都沒看就揉成了紙團。這世上,誰敢用血澆玫瑰?我敢。刺扎穿掌心也不鬆手,血珠順着小臂往下淌,比露水還鮮豔。
現在白馬揹着空鞍,踏碎一個又一個黃昏。握着筆猶豫,不知道該把自己寫在英雄列傳還是瘋人錄。要是聽見風裏傳來漸漸遠去的鈴鐺聲。別懷疑,走在那條叫做愛的路上。

我是騎着白馬種植太陽的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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