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光-45-《兵法》

最近又翻了一翻歷史書。

雖然不會刻意去用，因為很累，但是怎麼做很大的事情呢？我把一切的答案都放在這裏了。

宗教或崇高理想為外衣的動員，通常是歷史變革的催化劑，但其內核往往纏繞着更為原始的驅動力：資源的爭奪、權力的再分配、羣體慾望的滿足。表面上的應許之地，在現實政治操作中，會被置換為非常具體的利益圖景。這並非歷史的偶然，而是權力結構重塑過程中反覆出現的邏輯。

縱觀東西方歷史，這種模式屢見不鮮。明末李自成起義，初期以均田免賦的平等訴求聚攏人心，但其隊伍迅速壯大乃至攻入北京的過程中，吸引的遠非全是理想主義者。大量流民、潰兵、失意文人加入其中，動機混雜：求温飽、報私怨、搏富貴者眾，真正心懷均田社會藍圖者恐寥寥。口號在此成為一種黏合劑，將因各種現實困頓而躁動不安的力量，導向推翻舊秩序這一共同行動。口號許諾的天堂，均田免賦；追隨者心中各自的天堂：活命、翻身、掌權，在同一面旗幟下達成了暫時的同構。

西方的例子或許更為典型。中世紀晚期的歐洲，教廷發行的贖罪券本質上是一種財富轉移的神學包裝，其引發的馬丁路德宗教改革，雖以信仰純潔為旗幟，但迅速與德意志諸侯的政治獨立訴求、市民階層對經濟負擔的不滿、乃至民族意識的萌發深刻結合。路德所抨擊的，是羅馬教廷的財富與腐敗；諸侯所見的，是截留教會財產、強化自身權力的契機。新教信仰的傳播與世俗權力的鞏固、經濟資源的重新分配同步進行，因信稱義的神學口號之下，是一場深刻的社會政治經濟革命。信徒以為自己在建造信仰的天堂，諸侯與市民則在建造權力與財富的新秩序。

更近現代的案例亦不脱此窠臼。太平天國運動以改造過的基督教教義拜上帝教動員底層民眾，洪秀全宣稱的 “天下一家，共享太平”，描繪了一個物質與精神的雙重烏托邦。然而在聖庫制度下，財富高度集中，特權階層早期宣揚的平等迅速瓦解。其反清口號所激發的，既是民族情緒，更是對土地、糧食、生存空間最直接的渴望。對多數追隨的農民而言，天國首先意味着有田耕、有飯吃，而非抽象的神學理想。這場運動的巨大破壞力與最終敗亡，恰恰證明了當口號許諾的天堂，共享太平；與領導集團實際建造的天堂，特權統治，嚴重背離時，內部的潰敗便難以避免。

政治藝術正在於有效整合這些複雜多元、甚至彼此矛盾的動機。馬基雅維利在《君主論》點明：“統治者不必具備所有優良品質，但必須顯得具備。重要的是維持支持，達成目標。”；拿破崙曾評價，亞歷山大最讓他羨慕的不是出色軍事能力，而是出色的政治頭腦，他祭拜了阿蒙神，也因此真正的征服了埃及。

將力導向同一方向，往往比統一心，更為緊迫和可行。操縱符號、簡化敍事、樹立共同敵人。

無論是清廷、羅馬教廷還是異教徒。在動員的熔爐中，精緻的理念常常需要退位於具有情感衝擊力和行動號召力的簡單信條。

歷史中那些波瀾壯闊的運動以雙重視角審視：既要傾聽響徹雲霄的公開宣言、崇高理想，亦需察覺未曾言明、或在私下密室裏商討的實利算計；推動潮流的，從來不是單一純淨的思潮，而是理想主義旗幟和現實主義激流匯合而成的複雜合力。

最終，無論是反清復明還是因信稱義，口號的作用不僅在於其理念的真偽，而在於它能否為時代的具體傷痛提供解釋，為羣體的壓抑慾望提供出口，併為資源的重新分配披上正當的外衣。歷史往往由後者寫下真實的註腳，而將前者銘刻在紀念碑上。

《鹿鼎記》：

讀過書明事理的人，大多數已經在清庭裏面當官了。所以如果我們要對抗清廷，就要用一些蠢一點的人；對付那些蠢人，就絕不可以跟他們説真話，必須要用宗教形式來催眠他們，使他們覺得所做的事情都是對的。

 

所以反清復明只不過是個口號，跟阿彌陀佛其實是一樣的。清朝一直欺壓我們漢人，搶走我們的銀兩跟女人，所以我們要反清；要反清，搶回我們的錢跟女人，就是日後復不復明、富不富民，根本就是脱了褲子放屁，關人鳥事啊。行了，大家都是聰明人，瞭解。總之，如果成功的話就有無數的錢跟女人。

其實根本不用在乎天下蒼生怎麼樣，無論是教主還是信徒，無非都是為了一個利字；所有打着造天堂口號的人，其實造的是自己的天堂，他人的地獄；所以不要扯那麼多，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使用任何居心叵測的人，讓這些人和力呈同一個方向便是最高的戰爭術、政治術。

你説《鹿鼎記》裏陳近南有沒有理想？他有；所以他對韋小寶説的是其他人，而非他自己，但對這種居心叵測的人，就要用這種直接的方法；他説那些人是蠢人，那些人蠢不蠢？大多都蠢。所以他對他們的宣傳也確實就是利之一字；投資投機交易，無論哪種方式，動詞上面來看都是一。

第一步，先明白這仗我目的是什麼，也就是我的戰略目的，如何立勢。你一開始就想着偏安一隅，跟你一開始就想着平天下，結果是必然不一樣的；第二步，我要怎麼打？大方向上，近的什麼，遠的什麼，要先打的什麼？什麼是要放後、要拉攏的？路徑是什麼？怎麼達成，如何用術；第三步，最後，我怎麼形成一個永遠以強勝弱的有利環境。怎麼樣給各方輸送利益，怎麼團結各方利益，也就是把朋友搞得多多，把敵人搞得少少。形成合力。

兵法​無非：勢、術、力